浙江東陽市龍威實業有限公司是一家年產值7千多萬元的民營企業，丈夫虞龍海是董事長，妻子金菊芳掌管財務，兒子虞晉平是副總，一家三口分別持有40%、30%和30%的股份，是一家典型的家族式企業。目前，一場夫妻之間的離婚案導致該企業陷入危機，昔日的明星企業處于破產的邊緣。
夫妻反目成仇 企業陷入危機
虞氏夫婦于1983年開始共同創辦家庭工廠，兒子虞晉平高中畢業后加入了創業的隊伍。1993年，他們組建了東陽市龍威實業總公司，性質為集體所有制;1997年，該公司改制為東陽市龍威實業有限責任公司。如同浙江的大部分民營企業一樣，龍威公司是經過一家人的共同努力，從家庭小作坊一步步發展起來的，目前龍威公司已成為一個近億元資產的民營企業，在行業內占有重要的市場份額。但公司在快速發展中，夫婦雙方的家庭矛盾也在加劇。2000年以來，夫妻雙方爭吵不斷，互相指責對方有第三者，30多年的婚姻陷入了危機。
2002年10月，虞龍海和金菊芳離婚。虞龍海要求受理該案的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對龍威公司的資產按夫妻共同財產進行分割，同時申請對龍威公司的全部財產強制查封，防止公司財產被轉移。浙江高院遂凍結了龍威公司800萬元的銀行存款并查封公司相應財產，限制全部已知債務人向公司清償債務，同時以保全證據為由查封了公司財務會計賬冊。由于兩位股東之間的家庭矛盾，以及浙江高院長達兩年的審理和凍結債權，龍威公司現已無法正常經營，企業的經濟效益、信譽度亦隨之一落千丈，昔日作為地方經濟支柱企業的龍威公司目前面臨破產的危機。
2004年12月15日，記者來到了位于浙江東陽市經濟技術開發區內的龍威實業有限公司。昔日美麗的花園廠區現在成了一塊塊菜地，原本有200多位工人的公司現已人去樓空，廠房內的機器上堆滿了厚厚的灰塵。由于法院凍結了公司3000萬元的債權，現在的公司法人虞晉平告訴記者：“屁股后面整天是一串串追討債務的人，80%的債務人已起訴龍威公司，公司已經沒有了任何信譽，瀕臨破產。”
財產分割引發家庭內戰
作為公司主要股東的虞氏夫婦離婚，財產分割成了一個難題。虞龍海請求法院依法分割夫妻共同財產約5470.75萬元，其中包括了龍威公司的資產。但金菊芳則認為龍威公司作為獨立的法人，財產是獨立的，不能作為夫妻雙方的共有財產，所以夫妻雙方的共有財產并沒有5470.75萬元。與此同時，公司的另一位重要股東虞晉平也認為，法院把龍威公司認定是家庭合伙人企業，而不是一個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有限責任公司是不合理的。就在各方爭論不休的情況下，一審法院認定“因夫妻共同財產中涉及龍威公司工商登記的其他成員以及與之有關的債務債權，尚需對財產狀況進行審核界定，短期內無法確認夫妻共同財產的數額，財產部分待查明事實后再行處理”。
法院在審理期間查封了龍威公司的銀行存款、3000多萬元的債權，以防止資產轉移。但由于兩年來遲遲不能判決，致使公司無法正常運作，一家昔日的明星企業已破爛不堪。作為公司現任法人的虞晉平看到公司的現狀焦慮不安，他告訴記者，“龍威公司是經過工商局認定的有限責任公司，是獨立的法人，不是個人的財產。夫妻離婚只能分股權，不能分公司財產。”為此他多次請求法院復議，但被法院拒絕。記者為此采訪了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審理此案的蘇虹法官，但她告訴記者：“由于此案尚未判決，暫時無可奉告。”虞晉平告訴記者：“高院是把龍威公司按夫妻共同財產來裁定的，復議的時候我出具了工商局的材料，上面清楚地顯示龍威公司是有法人資格的有限責任公司，不是個人財產，但法院不予采納。”
面對兩年的“封凍”，虞晉平說：“公司實際上是3個股東，但法院判決時把我忽略不計了，我的利益誰來保護?”他希望法院早日解封，這樣公司的3000萬債權可以收回，債務人也不用等下去了，公司也可以恢復生產。
如何尊重民營企業的法人資格
久拖不決的龍威公司財產分割案，已在家族式民營企業眾多的東陽市產生了廣泛的影響，東陽市企業家協會陸秘書長告訴記者，東陽市現在有上千家企業，其中90%以上是民營企業，從上世紀90年代初民營企業開始改制，到2000年以前基本轉變成有限責任公司，其中絕大多數是家族式企業。由于此案具有典型性，引起了專家們的廣泛關注。
中國法學會民法研究會顧問、清華大學博士生導師馬俊駒教授認為，由家庭企業演變而成的公司當然地具有法人資格，得到法律的承認，有關公司的糾紛應該嚴格按照《公司法》裁定，而不應以家庭合伙人來對待。應該尊重其獨立的法人資格，分股權不等于分財產。
國家工商總局法規司司長、中國法學會理事王學政認為，在浙江、江蘇、廣東等經濟發達地區，民營企業在當地經濟發展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其中家族式企業為數眾多，國家在相關的管理上也在不斷地完善各項制度。
而實際上，民營企業在維權當中法人資格往往被忽視，因此經常會出現由家庭糾紛、股東糾紛，導致公司破產或停產，其他股東的合法權益受到傷害。對本案中法院采取的財產保全措施，北大教授潘劍鋒認為，以夫妻共同財產的名義查封龍威公司的財產不合適。該財產名義上是龍威公司的，不屬于財產保全的范圍。據介紹，類似的案例在浙江的家族式民營企業中并不少見，在浙江的紹興、溫州等民營企業發達的地區，因家庭股東的糾紛造成公司利益受損的情況時有發生。
“龍威”該往何處走
就在龍威事件爭論不休的時候，當地的東陽市工商局已經在悄悄地反思，并開始行動了。今年11月，龍威公司收到了東陽市工商局的一紙通知，通知認為龍威公司1997年9月2日摘帽改制變更登記時屬家庭型企業，股東沒能很好處理家庭資產關系與股東投資關系，在法律上不能明晰產權。另外，龍威公司投資人、經辦人申請變更登記為有限責任公司時提交的材料有虛假成分，要求龍威公司重新提交驗資報告、公司章程、股東會董事會決議和家庭財產分割證明或協議。
與此同時，東陽市工商局對當地的類似企業也進行了復查和調查。
龍威公司依然困境難解，類似的家族企業也面臨同樣的危機。家族式企業轉型建立規范的現代企業制度依然任重而道遠。
